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小说 > 文章内容


导读:一崔家是咸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世代官宦,崔老爷官至三品。崔家有两位公子,长子崔乾,次子崔坤,两位公子读书用功,品学兼优,在咸阳城里有口皆碑。不知底细的,都道这崔家二位公子不分高低贵贱。知根知底的人却

崔家是咸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世代官宦,崔老爷官至三品。崔家有两位公子,长子崔乾,次子崔坤,两位公子读书用功,品学兼优,在咸阳城里有口皆碑。不知底细的,都道这崔家二位公子不分高低贵贱。知根知底的人却说,长子崔乾是正房夫子所生,次子崔坤系庶出,二公子崔坤的生母是崔老爷的姨太太。二十年前,崔老爷南下秦淮,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二八佳人。尽管崔老爷一再声称她是秦淮河岸一户渔民的女儿,虽出身柴门小户,但也是本份人家的孩子。可惜,咸阳城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崔老爷的话。自古秦淮多歌妓,这女子偏又唱得一手好曲儿,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猜到崔家姨太太的出身是什么?令人惋惜的是,这位绝色女子在儿子五岁那年莫名其妙投湖自尽,这愈发印证了自古红颜多薄命的宿孽,崔家二公子的身世更多了些扑朔迷离的意味。
临近八月十五,连续落了几场酣畅淋漓的秋雨,我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迎来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登门说亲的媒人踏破了门坎,这一日,大名鼎鼎的崔家竟然也差人到府上提亲了。前厅多事的丫鬟挤眉弄眼递进话来,说崔府来人是给崔家二公子崔坤提亲的。母亲得知此事显得很焦急,她担心父亲碍于崔家的情面应下这门亲事。羸弱的母亲穿着窄腰的乌绿长裙,满园子喊着“月儿,月儿……”寻找我。母亲跑过长廓的时候不小心拌倒在地,扭伤了踝骨。势利的丫鬟们只顾大呼小叫,没有一个人肯搀扶趴在地上呻吟的母亲。这场面刚巧被太太看到了,她趾高气扬地说:“猜也猜到了,难道人家会给崔家长公子提亲吗?就那个野丫头,能够嫁给崔二公子,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我闻迅赶去扶起母亲,扭回头狠狠瞪了这个讨厌的女人一眼。我的目光像两枚凌厉的箭镞,齐刷刷射向她。这个壮硕的老女人被我的目光刺得哆嗦了一下,浑身发抖,急吼吼地,指着母亲的鼻子斥骂:“没有教养的乡下女人生出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说完,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嘴里还不忘叨念:“难道老爷会为了这个丫头伤了崔家的面子吗?你就等着给女儿准备嫁妆吧。”母亲听了这话,愁眉不展,她忧心忡忡地说:“月儿,快去找你父亲,请求他不要答允这门亲事。”


我出生在八月十五的夜里,那晚,秋风轻拂,月华如练。我姓梁,故取名梁月儿。母亲只是梁府一个普通丫头,父亲一次酒后贪欢,破了母亲的女儿身。太太听说此事,即刻用几两银子打发可怜的母亲离开了梁府。不曾想,只这一次,母亲腹中便结下暗胎,回到娘家,饱受兄嫂冷眼。走投无路的母亲拖着六甲之身,重回梁府,气急败坏的太太指使家奴赶走了她。可是,倔犟的母亲为了肚子里的这条生命能存活于世,长跪梁府门前不起。此事,终于惊动了父亲,他依稀记起自己的荒唐行为,心存善念,收下了狼狈不堪的母亲。不久,母亲生下了我,父亲念在骨肉之亲的情份上,给了母亲一个姨太太的名份。包括我母亲在内,父亲有三房姨太太,其他两房姨太太,都是大红花轿迎娶进门的,只有母亲的身份比较尴尬。所以,母亲在这府里的地位,还不及那些主事的丫鬟。太太,姨太太之间,虽然面合心不合,但彼此碍于情面,不敢过于跋扈。可是,她们却敢联合起来,欺负软弱的母亲。我就在这样逼仄,压抑,忍辱负气的环境中长大。庆幸的是,我生就一张美艳动人的脸蛋,也正因此,随着年龄渐长,她们的嫉恨之心愈甚。说也奇怪,梁府里其他几个小姐没有一个模样标致的。父亲因我容貌美,自小对我刮目相看。偶尔,府里举行一些重要活动,或者贵客临门时,父亲总是不厌其烦地把我推到前厅。要知道,梁府里其他女眷是没有资格随便出入前厅大堂的。父亲自豪地向旁人介绍我,这是他的女儿。所以,咸阳城里,没有人不知道,梁府里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名叫梁月儿。
我是母亲所有的安慰和寄托,母亲常说,我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如果没有我,她早就循入空门,削发为尼了。母亲说:“月儿,你如果嫁给了崔府二公子,你在梁府所遭受的屈辱和痛苦会延续至夫家,你的地位不会改善。而且听说,崔家二公子因生母早逝,性情孤僻,这……实在不是一桩好姻缘呀。”
“母亲,你认为我能阻止父亲的决定吗?牵扯到这种事关崔梁两家失和的大问题,势利的父亲不会采纳我的意见。”
母亲听了我的话,眉头紧攥。
我和母亲依偎在花园的池塘边,园子里种着许多海棠。这个季节的海棠尚未凋零,兀自凄凄地绽放。花香馥郁,透出盛极而衰,好景不长的颓败景像。母亲幽幽地说:“海棠花就要谢了。”我附合道:“嗯,秋天过去,冬天就来了。”


次日一早,母亲拉着我的手去膳房早点,她谦卑地低着头,移步至姨太太们的桌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动几口筷子。而我则蹭到一旁小姐们的饭桌上,舀了一碗米粥,夹了块葱花油饼囫囵吞枣地塞到嘴里。梁府的早餐算不上讲究,通常就是熬得粘稠的粳米粥,以及杯杯碟碟腌制的时令小菜,还有油锅烘烤的葱花饼,几乎四季如是。这个时候我听到太太从牙缝里恶狠狠地蹦出几个字:“有人生,没人教的野丫头,坐没坐相,吃没吃相。”母亲暗暗地朝我摇头,旁边两个女人附合道:“是呀,姑娘家的吃相很重要。”她们边说边喝斥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姐妹:“你们吃饭注意点,不要跟样儿学坏。”
我敏感地意识到今天早晨的气氛不大对头。倘若平时,遇到太太对我冷嘲热讽的情景时,我那些姐妹们会掩口窃笑。可是今天,她们只是机械地喝着碗里的粥,偶尔飞快地瞟我几眼,目光却是复杂的。
直到晌午,我才知道她们那复杂的眼神中所包含的意思。原来昨日,崔家是给府上的大公子崔乾提亲,并非如传言所说,是给崔二公子提亲的。想来是府中多事之徒主观臆测,传出的谬误。父亲已经荣幸地应下了这门亲事,并亲自吩咐管家置办丰厚的嫁妆。一个月后,我就要风风光光嫁入崔家,名正言顺地成为崔府的大少奶奶。这件事让太太和两个姨太太大为光火,她们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一个乡下女人生的野丫头居然还成了香饽饽。”太太无奈而权威地感概:“听说,崔家原本是给崔二公子提亲,但是,拗不过大公子。这只小狐狸精不知啥时候给崔大少爷下了盅,以至于人家指名道姓要娶她为妻。”我站在宅院的徊廓下听这帮长舌妇们心犹不甘的声音密匝匝地传递过来,内心充满说不出的